【剑道】功亏一篑（上）
叶仞死的时候，身无他物，唯有一把霜雪似的长剑负在背上。
六岁时，路过的云游道人给他留了一句：为山九仞，功亏一篑。
这一年是开元二十九年，天下安宁，四海清平。春有扬州千树琼花，夏有西湖十里风荷，秋赏红枫冬观雪。人世间贩夫走徒，各有归处。叶仞生在这般好时候，又是江南藏剑出身，诗酒文武学着，锦衣玉食养着，从没没吃过苦从没没掉过泪。功亏一篑四字的阴影，就如冬天西湖边上偶然的薄雪一般轻易消融。
叶仞对功亏一篑四字没多在意，他在意道人身边的小道童。小道童和他差不多大，华山霜雪养出的清冷性格，年纪小却气质凛然。叶仞跳脱，越是不好惹越是要上手戳戳捏捏——云游道人在山庄留了三日，叶仞就追着小道童鸡飞狗跳了三日。最开始，小道童只是冷着一张脸避着叶仞走。到第三日，仙鹤一样的道童已经能和叶仞你推我搡，吵吵闹闹。
第四日道人要离开，叶仞随爹娘出城送客。江南雨多，隔着几步远叶仞就有些看不清小道童面容。突如其来的慌乱袭上心头，叶仞匆忙摘了腰间玉坠递给道童。小道童愕然，沉默着收下了。
道人和道童打马远去，一点白影迅速融入绵延不断的烟灰雨色，然后再不见踪迹。
回去后叶仞就有些后悔，和小道童不过萍水相逢，他就轻易送出了护身灵玉。山高水远，三日之交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，见不到的人总归会忘记。想到这里，和送客时类似的，猝然慌乱又心惊的感觉再次萦上心头。
叶仞生来无忧无虑，六岁时第一次心乱如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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